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秋,残秋,多事之秋
夜还没完。
高仁早已坐下,喝光了壶中的茶,正在忙不迭烧水,待到水“吱吱”的烧响,少年还在那木然伫着。
高仁不忍看他这样,便叫他坐下,为他沏了壶茶,柔声道:“现在你也知道,江湖中并不是人人你都可杀得,那么你觉得有必要取个名字吗?”
少年没有理他,仿佛没有听到他说的话一般。只是默默的接过了递来的茶,饮了一口。
茶,热茶。泪,热泪。
两行泪自少年的眼眶缓缓溢出,就好像万年不化的冰山溶化了两条不宽的河。
有河,有水,才有生命力,此刻的少年才更像是个“活生生”的少年人。
那是种感动的泪。
上好的普洱,入口鲜明热烈,水路温润柔滑。
高仁算是个茶痴,以茶会友时自然会出手大方些。
他就这么看着少年,而这冷冽如冰的少年怎么突然哭了,他却也想不通。
至于少年此刻何感想,大概只有少年自己知道。
少年在西方老家时总听人说起东方的“茶”,神秘端庄,优雅高傲。这些赞美若是听多了,或许就能撩动一个热血男儿的心。
东西来往的商船近几年越来越多了,洋人给天朝送来了鸦片大烟,天朝或要以厚礼相待。其中自然有茶。
所以后来,西方的老家也有了茶楼。
只可惜,那里的茶少年曾经喝过。酸苦中发这一股子咸味儿馊味儿,若是再打算让少年喝这茶,还不如让他去喝马尿利口些。
少年大概也猜到,无论是什么样式的美味,被别人吃剩喝剩后扔在路旁,六月的骄阳一烤,都要腐败变质的。
他便再也不去捡那些茶渣。
至于少年的武功,好像是娘胎里就带着的,可他自打记事儿以来,就没有娘。爹爹是个十足的酒鬼,日复一日的醉生梦死,终于在他七岁那年,泡烂在了酒缸里,后来他就靠着这把剑艰难的讨生活。
再后来他独自来到了天朝。来寻茶。
在天朝这些年,他走南闯北,品茗无数,其中不乏名山的好料,名家烹制的精品。但却无一例外觉得寡淡无味。
是了,茶是精神与口腹间的双重享受,或许他要的不仅仅是茶,而是要陪他喝茶的人,配他浪迹的天涯。
他要寻的,是一壶江湖茶。
于是少年再次背上了剑,江湖剑
这剑在身上仅仅七天,少年的世界却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。
这七天发生的故事,比他先前过的二十余载都要精彩的多,纵是有七八个说书先生轮番不停的说,也要说上个十天半月,才能讲个大概。
总之他在这第七天的夜里,遇到了高仁。
总之他在这第七天的夜里,喝到了梦寐以求的茶。
江湖茶。
少年出神良久,眼角的泪渐渐风干。高仁拍了拍他,笑道:“你若没有名字,你的剑总该有个名字,它今夜救了咱爷儿俩,也称得上一个响当当的名头。”
“它叫茉莉。”少年的声音第一次有了温度。
“茉莉,真是个好名字。”高仁托腮赞道:“不如你也叫茉莉好了。”
少年道:“不可。”
高仁笑吟道:“茉莉开时香满枝,钿花狼藉玉参差。说的就是茉莉花。”
少年面色忽而黯然下来,呢喃道:“茗杯初歇香烟烬,此味黄昏我独知。说的不正是我吗。”
高仁叹道:“想不到你也知道这诗。”
少年苦笑道:“有关茉莉的诗我都知道。”
高仁突觉这少年很可爱,便道:“看你这么喜欢我的茶,不如叫你普洱好了。”
少年眼中闪过一丝光彩,随即便道:“好名字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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